改革开放释放了大陆人的创造力，以及欲望。企业家一马当先，寻找各种商业机会，成为追求财富的普通人的楷模。不过，跑马圈地的时代已经过去，越来越多的大陆企业家将自己的霸气转移到缜密的运筹和精细的经营中。

【光华名师之张志学专栏】多年在商学院教书，得以接触到为数众多的海内外企业家。相比起来，中国大陆的企业家明显表现出独到的霸气：他们讲话时充满激情，他们决策时说一不二，他们行动时雷厉风行，他们经营时无所畏惧，而他们待人接物时又恩威并济。这种霸气虽在不经意间流露，却让海外同行感到困惑、敬畏和羡慕：对方困惑大陆企业家是怎样以似是而非的粗枝大叶打造自己的帝国的；对方敬畏的则是自己会否在竞争中对付得了这种“气场”；而对方也羡慕大陆同行们在本土市场上的呼风唤雨。

我在课堂上经常让高管们做一个情境练习：设想你公司巨额投入某药品研发并已完成大部分进程，此时却得知有五家主要竞争对手已完成所有临床试验，即将投产；他们的产品性价比很有竞争力，而累计的生产规模基本可满足市场需求。面对这种情况，你是继续投资完成研发，还是中止投资？

在这个情境中，即便完成研发，营销成本将非常高昂，继续投资显然是很凶险的。受过规范管理训练或者在成熟市场竞争中历练过的人，对这道题的回答都显得非常谨慎。例如，2009年底，50位来自美国不同企业的高管们选择“继续投资”的只有8个。他们的理由主要包括：“今后还要投多少钱属于未知”；“已投入的资产可用于其它产品”；“竞争不过别人，不必继续”，等等。

相比之下，中国大陆的企业家选择“继续投资”的比例高得多：2005年前，约80%；2005-2008年，约65%。他们的理由包括：“市场很大，多少可以抢占些份额”；“已经投入了大部分，不坚持就肯定输了”，等等。

的确，中国大陆的广阔市场和无穷可能性，造就了大陆企业家们雄厚的“底气”。空间巨大，即便犯错也未必致命；各地经济发展不均衡，总能找到施展的机会；制度与监管的空白地带，为站稳脚跟赢得宝贵时间；重视人情，令庞大的人脉网络成为核心竞争力之一；早期草莽英雄的发家史鼓励了新一代企业家前赴后继续写传奇，而大陆也的确从来不缺奇迹。

改革开放释放了大陆人的创造力，以及欲望。企业家一马当先，寻找各种商业机会，成为追求财富的普通人的楷模。不过，跑马圈地的时代已经过去，越来越多的大陆企业家将自己的霸气转移到缜密的运筹和精细的经营中。也许“后霸气时代”的征兆已经出现：对上面那道题选“继续投资”的比例已比往年显著降低：2011年4月和9月，分别约为50%和40%。

作者为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副院长

来源：《天下杂志》（台湾）2012年3月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