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弗里·萨克斯：真实生活的力量

全世界最短缺的不是石油、清水或食品，而是道德领导力。如果在科学、伦理和人际方面坚持真相——社会可以平安度过贫困、疾病、饥饿和动荡等众多危机。但当权者厌恶真相，并不惜一切代价加以掩饰。因此，我们需要在此表达对本月刚刚去世的瓦茨拉夫·哈维尔的敬意，是他让一代人拥有了了解真相的机会。

哈维尔是革命运动的重要领袖，他所领导的革命运动在东欧国家重获自由中达到了顶峰，并在20年前的同一个月结束了苏联的统治。哈维尔的剧本、散文和信件生动描述了在东欧共产主义独裁统治下诚实生活所经历的道德斗争。如他所言，他冒着生命危险生活在真实之中——以诚实的态度对待自己，并勇敢地诚实对待压制国内社会和粉碎数以亿计民众自由的专制统治阶层。

他为这一选择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数年的铁窗生活，还有对其作品的监视、骚扰和审查。但真理的光辉最终得以传播。哈维尔赋予了整整一代同胞希望、勇敢甚至无畏的品质。当1989年11月精心编织的谎言世界倒塌的时候，数十万捷克和斯洛伐克民众涌上街头欢庆自由的胜利——他们把这位被流放监禁的剧作家拥入布拉格城堡，拥上了捷克斯洛伐克新当选总统的宝座。

我本人亲眼见证了当年真实生活运动的力量，当时波兰团结运动的领导人要我帮助波兰回归民主政体和市场经济——这在很大程度上就是波兰人所谓的“回归欧洲”。我亲身接触了像哈维尔那样真实生活的众多波兰人并深受其鼓舞，其中包括亚当·米奇尼克，库隆，盖雷梅克，林登贝格，斯莫勒（JanSmolar），伊雷娜·格雷斯费尔德，当然还有瓦文萨。这些勇敢的男性和女性，再加上领导波兰迈出最初自由步伐的马佐·维耶茨基和巴尔采罗维奇，他们的勇敢、智慧和忠诚等高贵品质带来了最终的成功。

真实的力量在当年曾创造出令人眼花缭乱的机遇，因为它是对有史以来最顽固霸权统治（苏联对东欧统治）倒台的证实。米奇尼克和哈维尔一样传播着无所畏惧的真相所带来的喜悦。1989年7月，当波兰的共产主义政权摇摇欲坠时，我曾问他自由何时能够笼罩布拉格。他回答说，“就在今年年底。”

我问他，“你怎么知道的？”他说，“我上周还和哈维尔一起待在山里。不要害怕，自由即将降临。”他的预测非常准确，当然，还少用了一个月。

就像谎言和腐败具有传染性一样，道德真相和勇气也能在拥护者中快速传播。哈维尔和米奇尼克之所以能够成功，部分原因是视真相重于暴力的苏联领导人米哈伊尔·戈尔巴乔夫从受到毒害的体系中奇迹般地脱颖而出。戈尔巴乔夫的胜利部分因为同胞安德烈·萨哈罗夫纯粹的诚实力量，这位伟大而无畏的核物理学家在苏维埃帝国的核心不惜付出多年国内流放的代价，冒着生命危险说出真相。

诸如此类的道德领导力通常也要借鉴其他事例，包括将其自传体书籍命名为《我实践真理的故事》的圣雄甘地。他们都坚信科学和道德领域的真理最终会战胜所有的谎言和权力。

很多人为了信仰献出生命，今天活在世上的所有人都从他们对真理力量的信仰中获益。

哈维尔的一生提醒我们这样的信仰能够带来怎样的奇迹；但同时还必须清醒地认识到，真相的胜利从来不是最后的胜利。每一代人都必须调整道德基础，以适应政治、文化、社会和技术环境。

哈维尔去世时俄国发生大规模示威活动抗议投票作假；埃及爆发民主活动家反对根深蒂固军事势力的暴力运动；中国发生农民维权，反对地方官员腐败；警察身穿防弹衣，强制拆除美国城市中“占领华尔街”运动的抗议网站。权力和真理仍然在世界各地激烈交战。

今天，真理在世界各地与贪婪作战。即便我们的挑战与哈维尔曾经的有所区别，但真实生活的意义没有改变。

今天的现实是财富可以转化为权力，权力也能以损害穷人利益和自然环境为代价转化为个人财富。在当权者破坏环境、假造借口发动战争、煽动社会动乱和忽视穷人困境的同时，他们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及后代子孙将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

当今的道德领袖应当充分利用哈维尔的基础工作。当然，现在有很多人对实施建设性改革的前景感到失望。但我们反对强大的企业游说、无情的公关杜撰和政府持续谎言的斗争中有哈维尔、米奇尼克、萨哈罗夫和其他人挑战苏联支持政权的影子。

与这些持不同政见者的鼻祖相比，我们可以利用社会媒体来传播信仰、克服孤立、动员数百万民众支持改革和重建事业。尽管来之不易、尚不完善并且纤细脆弱，但我们中的很多人都已享有最低限度的言论和集会自由。但是最重要也最有益的是，哈维尔的真实生活理念时刻鼓舞我们为之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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